[Opinion] 專利黑幫

一襲黑色風衣，低壓帽簷的陰影，透出冰冷無表情的面孔。

他像隻靜伏的野獸，喘息在街頭的角落。蒼蒼鬱鬱的眼，看不出有何心思，但卻藏著無限的心事。只有偶爾亮起的菸火，能在他眼中閃出一絲亮光。

靜伏、等待，在黑暗中，像隻野獸....直到目標出現。

...而殺戮是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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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權肉慾縱橫的專利戰場上，不也爾虞我詐？

科技業裡無止盡爭奪著利益的貪婪巨獸，又何嘗不像是陰惡的黑幫？差別只在於讓人流血與流淚之間。為了達到最後的勝利，獲取最大的利益，打家劫舍燒殺搶奪，對他們來說，也僅不過就是個必要之惡。

近年來，風起雲湧的專利戰場上，除了檯面上赫赫有名，各自割據爭霸的群雄之外，更多了一群名不見經傳，但卻嗜錢成性、貪狠如狼的非從事實施實體 (NPE, Non practical Entity) 的公司。這些公司或許沒有工廠、沒有辦公室、甚至連員工都沒有，但是他們有一項武器----專利。他們憑藉著手上劍鋒初開的專利，四處控告大廠侵害專利，藉著和解授權或者訴訟賠償來索取利益。即使是赫赫有名的巨頭，也不免在他們手下吃過虧，從而對他們忌憚三分。他們是專利世界裡的一群餓狼，一群蟄伏在黑暗中的黑幫，世人給他們一個名字

--------- “專利惡棍” 或者 “專利蟑螂” (Patent Troll)

VirnetX，一家不事生產，專門以收集專利及發起訴訟為生的公司，就在前幾天(2012/11/6)成功扳倒巨人蘋果，讓德州法院聯邦陪審團判決：蘋果使用facetime的相關產品侵犯VirnetX的4項專利，判賠3.682億美元（約110億台幣）。而在兩年之前，VirnetX就同樣曾挑戰過巨人微軟，並且利用專利訴訟手段，成功從微軟手上獲得兩億美元賠償。

Vringo，聲稱其為手機軟件開發商，在上個月(2012/10/4)從Google等5家公司手上獲得約3,000萬美元的專利侵權賠償。然後，馬不停蹄地在2012/10/9向英國高等法院衡平專利法庭，指控中興通訊的蜂窩網絡技術及其GSM/UMTS多模式無線手機侵犯專利。真可謂是如狼似虎的襲擊。

也難怪Vringo有本事如狼似虎，早在今年八月，Vringo就向Nokia收購了一批無線網路技術相關的專利，先前也早收集了一批搜尋廣告連結方面的專利，從檯面上的專利交易看來，Vringo可以說是彈藥非常充足，肆虐起來真是無往不利。

上述兩家公司的專利內容及控告對象或許不同，但其手法卻極其一致。這是“專利黑幫”的典型賺錢手段：

    囤積軍火==>找肥羊==>亮刀械==>警告==>潑漆==>打人==>逼和解==>拿錢

（囤積專利==>找獲利公司==>展示專利==>寄警告信==>抹黑對手侵權==>提出告訴==>逼對方和解==>收授權金或賠償金）

而這種手段方法，已經發展成一種商業模式及獲利模式了。從去年開始，隨著智慧手機產業三方陣營（Apple陣營, Google陣營, Microsoft陣營）專利戰火延燒，各方妖魔鬼怪紛紛起而效尤。尤有甚者，帶著一兩件徒具表相的專利證書，到處去敲詐勒索，管他有侵權沒侵權、有錢沒錢，先發警告信再說(人無義理，黑道的淪落…)。

如此的紛亂，導致了類似專利惡棍提起的訴訟(lawsuits filed by troll-like entities)大幅攀升（從2007年 佔所有專利訴訟的22%至2011年的44%）。而2012年，持續上升中。其對象，也從獲利豐厚的產業巨頭，逐漸擴及到初生的新創公司。

更想不到的是，這股黑色勢力，竟逐漸以利益的誘餌，讓一些以名門正派的大廠隨之沉淪。

去年，筆者寫過一篇文章[蘋果公司,一樁與惡魔的交易....]指出Apple與專利惡棍過從甚密，還被人抓包的故事。現在兩者是否私底下仍進行著怎樣的計畫，不得而知。

而在2012年5月31日，Google大動作向Europe Commission提交了陳情，並且向Federal Trade Commission遞交了一份報告，指稱Microsoft 與Nokia暗地裡資助專利惡棍(patent troll)，意圖打壓手持裝置的發展，特別是針對使用Andoid系統的手持裝置。

Google在其聲明中指出：｢Nokia 與Microsoft創造出專為己利的專利惡棍，共謀提高消費性行動裝置的成本，我們希望我們的報告可以驅使大家一起來檢視他們這次的行為｣

Google所指稱的專利惡棍，是一家加拿大專利公司，名叫 “Mosaid”，其去年九月已經從Nokia那邊獲得了2000件的專利及專利申請案。我們從這裡可以看到他們的網頁。而下面，是他們的公司介紹：

Company Profile

About Our Business
MOSAID Technologies Incorporated is one of the world's leading intellectual property (IP) companies, focused on the licensing and development of semiconductor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ies. MOSAID counts many of the world's largest semiconductor companies among its licensees.

The Company's core business is the licensing of patented semiconductor and wireless/wireline communications IP, complemented by the development of innovative semiconductor memory technology. A key element of MOSAID's strategy is to expand its patent portfolio through licensing partnerships, patent acquisitions, and patents obtained on internally developed technology.

從簡介中看到，Mosaid號稱自己為『世界半導體、通訊技術智慧財產（IP）發展、授權的領頭羊』，而Mosaid過去在無線網路和處理器等相關專利訴訟活動上表現出相當活躍與強勢，以專利授權業務為主要營利手段，2010年總營收達7700萬美金。

去年九月，Mosaid宣布收購了盧森堡公司CoreWirelessLicensingS.a.r.l.("CoreWireless")，使CoreWireless作為MOSAID的全資子公司運營。該公司擁有一個包括400個專利家族的專利組合，其中包含原來由Nokia所申請的大約2000項無線專利和專利申請。其中，這2000項無線專利和專利申請涵蓋了各種不同的移動通信設備和服務中使用的技術。其中100個專利家族，包括大約1200項專利和專利申請，已被宣布為2G、3G和4G通信標準（包括全球移動通信系統（GSM）、通用移動電信服務/寬帶碼分多址移動通信系統（UMTS/WCDMA）與長期演進技術（LTE））的基本專利。專利組合中的其余部分包括大約800項無線實施專利。   

雖然Nokia並未直接將專利授予Mosaid，但透過CoreWireless 給予打手軍火資助的行為也算是欲蓋彌彰，昭然若揭。誰不知道Nokia心中想的是甚麼...以及背後老大Microsoft，在打甚麼算盤....

果然，2012年3月，Mosaid對Apple展開了攻擊。其透過Core Wireless向美國德克薩斯州法院提起一項針對Apple的訴訟，指控蘋果多個型號的iPhone及iPad產品侵犯了Core Wireless 8項與無線通訊相關的專利。Core Wireless要求蘋果進行賠償，要求蘋果未來售出的每一部侵權產品，及蘋果那些與現有侵權產品區別不大的未來產品，都要向其支付專利權利金。

遭受Mosaid專利騷擾的廠商，不在少數。早在2011年3月，Mosaid就曾基於其Wi-Fi專利，一口氣控告了包含Dell, Canon, Asus, 及RIM在內的一拖拉庫廠商。即使ARM也難逃其魔掌，過去兩年來Mosaid不斷地向ARM及其子公司指控處理器產品的專利侵權行為，甚至還向ARM的客戶意法半導體(STMicroelectronics)與NVIDIA等廠商進行脅迫，ARM在不堪其擾下憤而提出專利無效之訴。

Mosaid亂槍打鳥的用意非常明確----要錢。這樣的冒犯性激進性的專利策略，免不了遭受許多人的責難。但同時，也吸引了不少人對他們產生興趣。

去年，傳聞加拿大另一家大型專利控股公司WI-LAN打算以市場溢價30%的價格收購Mosaid，使得Mosaid股價爆漲至40美元。然而，後來，在去年十二月，Mosaid宣布將其以美金$570 million 或者略低於$590 million的高價，賣給Sterling Fund Managem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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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著專利訴訟的氾濫，世界各國不管是司法界、學界、產業界無不想盡辦法予以壓制，以避免其破壞了專利法原本所要保護的“創新精神”。連Google總裁Schmidt，也不免感嘆：“Literally patent wars prevent choice, prevent innovation and I think that is very bad”.

在受夠了專利惡棍的騷擾之後，開始有些人學習如何與他們對抗。fark.com的Drew Curtis在TED上與我們分享了他擊敗專利專利惡棍的經驗。Santa Clara University School of Law的助理教授Colleen V. Chien也提供了對付專利惡棍的十個方法（中文可參見[有物報告]我的創業公司被咬了怎麼辦？10個對付專利惡棍的方法）。

經歷了風起雲湧的2011年，轉眼已至2012年底。專利戰場上硝煙逐漸隱去，換來了行動裝置產業中各家陣營間的大和解。然而，檯面下，專利惡棍們的貪婪慾火並沒有藉此稍歇，反而越發猖狂。今年估計，專利訴訟數量應該也還是成長的。只是與去年相較，或許在提出的訴訟之中，專利惡棍所佔的比例將大幅上升吧。這是專利大戰之後，所帶來的蕩漾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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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街上的霓虹燈又重點亮，在幽暗街角閃爍著。一群人，壓低帽沿走進了各自的角落療傷。或許他們當中有人曾想過放下手中的刀劍，放棄拚殺。但生硬的現實與甜膩的利益，促使他們眼中重又燃起火光。搖晃的燈火，照映著繚繞的煙霧與琥珀色的杯酒，窗戶玻璃上映照出他們的蒼白面孔，他們知道，心神早已疲憊，早已厭惡這種無謂的爭鬥。

然終究是逃不離這場遊戲…

因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黑幫。